乾隆皇帝與午夜牛郎的宵夜爭奪戰

話說幾天前，我和龍霸癱坐在沙發上看著藝術紀錄片《皇帝的玩具箱》時，一旁的小孟突然看著身著龍袍的乾隆皇帝畫像大喊：『孟孟』。

我看看孟孟，又看看電視畫面上那個看起來四十多歲，一身古裝的清瘦男人，沒有很在意的隨口回了她一句：『那是孟孟唷？』。沒想到小孟很認真的『嗯』了一聲回答我。向來只有聽她指著小嬰孩和我小時候的照片說那是孟孟，從沒聽她說過自己是個男人，而且連身著完全不同於現代時裝的打扮她都還認得出來，不過，我還是沒有太在意。

有趣的是，接下來幾張出現的乾隆騎馬像，全身盔甲軍裝，臉部還像是頭戴公娼帽一樣只露出些許五官的畫像；還有一身文人打扮，端坐在書室中的乾隆像，也都被她興奮的喊作『孟孟』。而當畫面中逐漸展開多件漆器多寶格、木製多寶格時，孟孟更是興奮到在沙發上面跳舞，我和龍霸對望無言，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多寶格內收納的多件玉石動物像，她說那是她的玩具；指著乾隆畫像說那是她自己。不到一小時的紀錄片中，她狂喜到彷彿那些細小玩藝真是她所熟悉的架上玩物，我只能說，她或許真是乾隆投胎吧！沒想到作爹的龍霸，還一直應和點頭稱是。

當然，龍霸會這樣附議也不是毫無來由的。對於一個每天上班到接近午夜時分才回到家的可憐上班族而言，進門後唯一想做的事，應該就只是斜躺癱陷在沙發裡，手握電視遙控器，任憑電視螢幕上播放出不斷跳動的畫面，最好配上一杯黑麥汁和玉米片，當顆完全不用思考的沙發馬鈴薯（couch potato）吧！只不過，這樣的小小心願很少能夠如願，因為小孟要準備上床的時間，正巧就是龍霸的下班時間，偏偏小孟不只要我這個奶娘在一旁陪伴，還要規定龍霸也得上床陪睡。

只要龍霸膽敢在小孟還沒有熟睡之前逃離臥房，她便會起身大叫『拔拔，崖。』、『拔拔，崖。』（爸爸，來。爸爸，來。）聽到通牒還不進房是嗎？沒關係，她會一手抓著她的玩偶牙牙，一邊翻身倒退溜下床，啪啪啪啪踩著赤腳從臥房衝去客廳或是任何一個爸爸所在的位置，把他抓回身邊。但你可能會問我她是很黏爸爸嗎？奇怪的是，好像又不是如此。她只讓龍霸躺在距離我們一個人身寬的位置旁，不要他抱，也不准龍霸抱我，更不願意分享龍霸她所專屬的ㄋㄟㄋㄟ。

正因為小孟在睡前有如此專橫霸道的習性，龍霸才說她前世一定是個強勢君王。而『午夜牛郎』則是每晚都得身不由己躺在床上陪睡的龍霸。

說了那麼多，我好像還沒有提到他們倆個到底是為了什麼掀起大戰。

起因也不是什麼大餐，只是我替龍霸烤了一片薄脆Pizza後，就決定上床睡覺，跟著我進房的小孟彷彿知道龍霸又要號溝，卻不想要跟她分享，所以在臥房中一直頻頻喊著爸爸。進房的龍霸丟下餐桌上冒著熱氣的宵夜滿腹無奈，卻又擔心如果不聽從命令跟著進來，一等小孟到客廳發現有她最喜愛的嘻嘻頌（le saucisson法式臘腸），那肯定又要沒完沒了的吵著要吃。只不過，人在心卻不在的這種態度極易被揭穿識破，小孟吸沒兩口奶就坐起來檢查一下，弄的龍霸心掛Pizza卻開溜不得。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看龍霸在黑暗中躡手躡腳翻身下床，卻因為太過心急想要關上房門，驚動了有些許睡意的小孟。『拔拔』、『拔拔，崖。』小孟像捉賊一樣，火速翻爬下床，卻聽見龍霸在房門口無奈的喊著『拔拔尿尿』、『拔拔尿尿，你先去睡啦！』。小孟不理會如此藉口，拉著他的手把龍霸拖回床上。

不一會兒，龍霸又打算開溜，這回才剛下床就被抓包。孟孟翻越過我，揪出躲在用棉被當作假人之後的龍霸，在我看來，這樣的招數也太過薄弱，小孟哪會相信整個蹲在地上卻只用雙手趴在床沿打呼的龍霸正在熟睡。暗笑在心底的我也只能默默同情宵夜已經冷掉，肚子卻還饑腸轆轆的龍霸。

就這麼連著幾次來來回回的過招之後，龍霸突然宣佈『爸爸要去大便，你趕快睡覺。』然後起身走進臥房內的廁所，開燈關門，悄悄溜出房間。你以為小孟會吃這一套嗎？她沒有大叫『拔拔，崖。』卻直接下床，捉著她的玩偶牙牙，拉開廁所推門，確定裡頭沒人之後，關上廁所門，接著把臥房房門打開。

這回應該輪到龍霸驚慌失措，一等臥房房門打開，躺在床上的我看見客廳的燈火突然由亮轉滅，電視聲音也瞬間靜止。一個人走進黑暗中的小孟『嗯、好、拔拔。』的不知道在講些什麼。我擔心小孟一個人會不小心撞到東西，趕緊跟在她身後走出房門，只見龍霸一個人吸著肚子憋住呼吸直挺挺的貼在牆邊，彷彿一個出聲就會被小孟逮個正著。當然，後來小孟還是把龍霸ㄉㄧㄚ回床上，可憐的老公還被我唸說不准這樣騙小孩，不然她會有樣學樣。事後想想，龍霸會不顧一切的出此爛招，應該真的是被自己饑渴的肚子逼急了吧！

最慘的是，龍霸這個午夜牛郎終究還是鬥不過曾經在位一甲子的乾隆皇帝，不但讓小孟得逞吃到嘻嘻頌，還浪費了這麼多的寶貴時間出招，最後只吃到一片冷了的Pizza，不飽足下，又嗑了一大盤玉米片和黑麥汁。還好不是真的靠當牛郎吃飯，否則這宛若即將臨盆的大肚，應該會讓行情下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