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今天我幫妳穿鞋子！

一天晚上，我陪小孟從社區遊戲室匆匆趕回家裡上廁所，正打算要再次下樓玩耍時，原本已經坐在門口的她，突然吵著要我幫她穿鞋子，才肯出門。

我說：『寶貝，趕快自己穿吧！遊戲室馬上就要關門了，再不下去，今天就不能玩了。』

『我要妳幫我穿。』小孟說。

『可是媽媽肚子好大，蹲在地上幫妳穿實在真的很不舒服。妳自己穿好嗎？』我說。

『我才不要自己穿！我要妳幫我穿！』她開始提高音量。

『那就不要穿吧！妳要下去玩的話，就要自己穿鞋子！』雖然留意到自己的情緒也開始高漲，但我還是試著好好說話。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妳幫我穿！』

『孟孟，媽媽幫妳穿鞋子，真的不舒服。如果妳還想要去玩，那就要自己穿鞋子。』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不要！』她大喊。

『那我也不要！』我也跟著大喊出我不想要，接著倒在沙發上。

小孟看我坐下，並沒有要幫她穿鞋的意思後，開始放聲大哭又大叫。

『妳可以哭，但是不要大叫，現在已經很晚了，這樣會吵到鄰居。』我說。


然而，小孟不理會我，繼續大叫。


於是我說：『你再大叫，我就帶妳去房間。』

一次、兩次後，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我根本不在乎她有沒有吵到鄰居，而是受不了那尖銳刺耳的叫聲。但是我沒有再繼續說要帶她回房間，只是癱在沙發上靜靜想著：吼她、罵她、威脅她或許可以暫時控制局面，但是並沒有真正解決問題，也不會達到我想要的結果。不會讓她以後就此停止這樣的要求， 對我們的關係也不好。充其量只能夠發洩自己的情緒，可是情緒發洩完了之後，問題還是要解決呀！我的情緒只會引來她更多的哭泣，更多的尖叫，到最後就像是兩隻發了瘋的獅子，互相對峙，卻沒有交集。

於是，我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她說：『小孟，妳來。媽媽抱抱妳好嗎？』我問她。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完全沒有了情緒。

『我不要用走的，我要用爬的。』小孟說。

『好啊，沒關係。』雖然看著她口水、鼻涕已經滴到地上，等會又要擦地，但是我已經不想再去擔心，反正都要擦地了，何必再多唸她兩句，讓彼此都更加不舒服呢。所以，我說：『來吧！來媽媽身上。』

『嗚嗚嗚～～～』小孟爬到我身上。

我讓她靠在我的胸口，輕輕的摸著她的頭，再親親她頭髮。

『寶貝，媽媽跟妳說......』沒等我話說完，小孟就說：『不要說，不要說。』

『現在不想聽，是嗎？好吧！那我不說了。』我說。只是繼續抱著她，然後，用面紙幫她把臉上的眼淚鼻涕擦掉。

過了一下，她終於停止哭泣，慢慢坐直身體。看她情緒平靜多了，我開始和她玩了起來。『戴口罩、戴口罩。』我用手上乾淨的面紙，當作口罩蓋住她的口鼻。

『哈哈哈，哈哈哈！』小孟笑了出來。『還有戴什麼？』小孟問我。

『戴眼鏡、戴眼鏡。』我把面紙往上移，蓋住她的眼睛。

『還有呢？還有呢？』小孟還想繼續。

『還有，戴帽子、戴帽子；戴圍巾、戴圍巾；戴耳機、戴耳機。』我把面紙移到她頭上、脖子還有耳朵。

『哈哈哈，哈哈哈！』小孟開心的笑著，然後接過我手中的面紙，往我臉上比劃，說：『換妳，換妳。』

看著她開心的笑著，我用這張既是帽子、眼鏡、口罩，又是耳機、圍巾的面紙，替她把人中上最後的一點鼻涕擦淨。然後伸手朝她的胳肢窩搔癢，讓她哈哈大笑的倒在我大腿上，還一直求饒。

『原來妳不想穿鞋子是因為不想去樓下溜滑梯，比較想要賴在媽媽身上玩呀！那早說嘛！幹嘛還哭得這麼辛苦，嗚嗚嗚嗚嗚嗚～～～還要在地上爬，這樣很累耶！』我開玩笑的說。

小孟聽完我的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也開始笑起來，說：『哈哈！原來是想要玩口罩、眼鏡，還有戴護士的帽子啦！我搞笑。』

『對呀！妳搞笑。下次直接跟媽媽說，我們來玩就好了呀！不用哭得這麼累啦！』我說。

『媽媽，那妳小時候也會這樣哭嗎？』小孟問我。

『嗯......我想想，哭是一定會哭的呀！就連現在，媽媽不是也很愛哭嘛。對不對？』我摸著小孟的頭說。

『那妳也會在地上爬嗎？』小孟問。

『嗯......應該只會哭吧！在地上爬很辛苦耶！幹嘛這麼累，哭就哭，不用太辛苦。如果是在床上就比較舒服，地上的話，硬硬冰冰的，好累唷。』我回答。（當然，其實我已經不記得小時候哭的樣子，只是希望這樣講，可以讓小孟以後不用哭著在地上爬，哈！）

『喔。』小孟點點頭。

我拉著她趴在我胸口，頭貼著頭輕聲對她說：『寶貝，妳知道嗎？我真的很愛妳。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會幫妳穿鞋子的，只是現在媽媽的肚子太大了，連幫自己穿鞋子都好難過、好不舒服，所以真的沒有辦法幫妳穿了。以前媽媽沒有大肚子的時候，妳要我幫妳穿鞋子，媽媽一定都幫妳穿的呀！之後等媽媽生完妹妹，如果妳要我幫忙，我也還是可以，但是現在真的沒辦法了。好嗎？寶貝。』

『可是妳不是還是都有自己穿鞋子嗎？就直接套進去就好了呀！』小孟抬起頭來問我。

『喔，妳是說夾腳脫鞋嗎？』我問。

『對呀！不是直接穿進去就好了？』

『是呀！脫鞋是這樣沒錯，可是如果我要穿球鞋的話，就要蹲著穿，每次都覺得好難過，肚子卡在中間。但是沒辦法呀，自己的鞋子還是要自己穿呀！』我回答。

『沒關係，下次我幫妳穿！』小孟大聲的說。

『真的呀！謝謝寶貝，媽媽好開心唷，謝謝妳對我這麼好。』我緊緊把小孟抱進懷裡。

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要小孟幫我穿鞋子，只希望她能夠自己穿好自己的鞋就已經很棒了！但是當我聽到她因為明白了我穿鞋子也很不舒服時，就願意如此付出的幫忙，真的是非常感動。

從這件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好幾天過去了，每當我們要出門的時候，小孟就會自己挑好鞋子，然後跟我說：『媽媽，我自己穿，因為妳不是蹲著會不舒服嗎？』接著我會回答她說：『是呀！寶貝，謝謝妳！你真的很棒！』等她穿好鞋子，開門出去，輪到我穿鞋子時，她就會先幫我把鞋架上的鞋子拿出來，蹲在地上對我說：『媽媽，我幫妳，我幫妳！』

看到小孟這樣體貼懂事的轉變與反應，我真心的認為，孩子內心，最愛的都是爸媽！只要能夠讓自己的爸媽開心，她們其實非常願意付出自己，而不會在乎是不是要幫忙做很多事情。只是有時候，作為父母的我們，總以為孩子不講理、講不聽，是故意要和自己作對，然後所有的情緒瞬間爆發出來，但很可能他們要的只是小小享受一下被爸媽呵護或是撒嬌的感覺，不是真的不能溝通。

謝謝小孟對我的愛，妳是如此的一個天使，媽媽完完全全能夠感受到妳愛我的心意。

風獅爺、風雞與螃蟹

小金門中華民國萬歲旁的黃獅子

安排整理金門的行程時，原本想要到處去看看不同的風獅爺模樣，所以興致高昂的和小孟一起分享這些資訊，沒想到她跟我說：『我不要去，那個好醜！』。

『是風獅爺爺耶！』我說。

『不要，好醜。我要看這個。』小孟指著金門旅遊局網站上的風雞對我說。

『風雞唷！』

『什麼風雞？是大公雞啦！』小孟義正嚴辭的糾正我。

『也對啦，是大公雞沒錯，可是在小金門這個叫風雞。它跟風獅爺爺一樣都是保佑當地的人平安的唷。』我說。

雖然是個土生土長的台灣人，但小孟從小就討厭舞龍舞獅、廟宇佛像，舉凡一切特殊造型的民俗人物她一概不愛；沒事還說自己是外國人，要吃冷飯、喝冰水。所以當我聽到她說不想看風獅爺的時候，其實也沒有太過驚訝。只想說，好吧！到時候再看看狀況，見機行事好了。

但為了她的大公雞，我還是安排了半天的小金門行程，打算和龍霸、小孟還有肚子裡的寶貝四貼騎機車環島，看看四維坑道、吃吃小芋頭料理。

9/10清晨六點，帶著小孟在瓊林古聚落附近散步，也順道繞去看看離我們最近的瓊林風獅爺。

『是風獅爺爺耶！』我假裝對著龍霸說。

『哪裡哪裡？我要看！』小孟搶著問我。

『妳不是說很醜，不敢看。』我問。

『哎唷。』小孟不好意思的說：『我是跟妳開玩笑的啦！』

『原來是這樣子的呀！在那邊呀！我們一起去看。』我牽起小孟的手，跑到風獅爺前面。

嘴裡放著糖果的瓊林風獅爺與小孟

一見到風獅爺嘴裡放著糖果，就興奮的跟我說：『媽媽，風獅爺爺也吃糖果耶！』

『是呀，那是來這邊拜拜，請風獅爺爺保佑他們平安的人請祂吃的。』

『那我也要請祂吃。』小孟開心的說。

『好呀！我們今天出去的時候買些糖果，可以給孟孟吃，也可以留一些明天早上我們拿來請風獅爺爺吃。』我說。 

『好好好！好好好』小孟開心的和我們邊跑邊跳走回民宿。

吃過早餐，我們驅車趕往水頭碼頭，搭船到小金門，尋找小孟的風雞。平時能夠一口氣唱上很多首兒歌的小孟，也不知道是在金門一次看見很多阿兵哥，還是真的懂得什麼叫戰地，在金門的三天竟然都只唱一首：哥哥爸爸真偉大！所以在水頭碼頭一看到有阿兵哥的人形看板，就一定要來張合照。

在水頭碼頭看到阿兵哥娃娃超興奮的小孟

小金門李將軍廟旁的大風雞還有開心的小孟

下午兩點，吃完芋頭料理，還了機車，轉搭上回九宮碼頭的公車，渡船回金門。再繞到水頭古聚落和得月樓走走，龍霸點喝了杯毛澤東奶茶（高粱酒＋奶茶）嘗鮮，我和小孟喝沒有酒精的特調蔣中正（海燕窩＋奶茶）。

得月樓牆上的囍字裝飾

然後往北開往延平郡王祠，按著金門縣觀光旅遊局上的潮汐資訊，趕在乾潮的時候，登上建功嶼。

老實說，建功嶼是我在排行程時第一個確定下來的景點。小小的島嶼，以前是流放痲瘋病人的地方，每天只有兩次退潮時間可以徒步沿著石板道登島，漲潮時，建功嶼和金門相連的通行道路就會被海水淹沒。然而，乾潮時的沙地泥沼中，卻可以看見非常豐富的潮間生物。為了讓小孟可以體驗一下抓螃蟹的樂子，特別趕在出發前一天，帶她去買了一組沙灘小鏟和水桶。因為有事先預告，所以這個抓螃蟹的行程，也是她除了風雞之外，最最期待的活動。

從建功嶼一路走回金門的沿途，我們三人不斷停下來抓這些大大小小的螃蟹。一靠近，它們就全縮進滿地的坑洞中；一離開，就又全跑了出來。所以我們就靠近、靜止不動、拿著鏟子等在洞口，等它們一出來，就鏟下去抓。前前後後一共抓了十多隻，有幾隻還因為小孟的桶子太小，奮力爬上鏟子跳出逃生。

站在石板道上抓螃蟹的時候，一直聽見背後有小孩跟媽媽吵著說，他也要和我們一樣抓螃蟹，可是媽媽說沒有辦法，因為他們沒有工具，也沒有像我們一樣穿著脫鞋。越聽我越得意的想：還好我是自己排行程，要玩什麼、要帶什麼，全都可以事先準備，否則在這麼好玩的地方，只能看著別人抓螃蟹，多憋呀！


後記：

一邊抓寄居蟹、招潮蟹的時候，我就跟小孟說，等一下我們走回去要上岸的時候，就要把它們放回沙灘上，因為我們沒有辦法養活它們，它們要吃海裡的食物才能活。小孟本來說要把它們帶回婆婆阿公家和烏龜還有魚養在一起，但我說這些螃蟹跟著我們坐飛機會死掉，她就很懂事的點頭說好。

等到我們把這些螃蟹放回沙灘上時，好幾隻大概是為了保護自己，全都一動也不動的停在原地。小孟跟我急著問說：『它們怎麼了？死了嗎？』

『沒有啦！它們只是裝死而已，等一下就跑掉了。』龍霸回答。

『裝死啦！媽媽，它們只是裝死而已啦！』小孟搶著告訴我。

『喔喔。那就好。』我說。

然後我也不知道這個「裝死」的笑點到底在哪裡，總之，小孟只要一想起來，就會說：『媽媽，那些螃蟹裝死。』然後自己一個人咯咯咯地在旁邊笑到不行。回到台灣的這幾個禮拜，還會不時在吃飯的時候，或是講電話的時候，突然倒在桌子上不動，問她妳怎麼了？她就會說：『我在跟那個螃蟹一樣裝死。』然後咯咯咯咯咯咯笑上好幾分鐘。

昨天晚上還和龍霸趴在床上，把枕頭放在背上不動，假裝成兩隻裝死的烏龜；還有側躺成魚的樣子，只剩下嘴巴哺哺哺的呼吸，是裝死的魚。

真是搞笑！

來，拔拔幫妳看一看。

松山機場等機的龍霸和小孟

今年中秋，趁著自己的肚子還沒有超過32週，搭飛機不用給人問東問西，趕緊安排了一趟金門的小旅行。

原本的第一天行程，因為龍霸說了一句：『去金門都沒有看看戰地景點，這樣好奇怪！』而臨時把建功嶼改成了古寧頭戰史館。離開時，剛好接近傍晚，就順道去慈湖看看夕陽。

原本還因為改行程，不能當天去建功嶼抓螃蟹，而難過的小孟，一見到有沙子可玩，馬上就煮起沙湯來了。

煮沙湯、煮沙湯

加點調味料

往昔攻防用的整排斜石柱旁，襯著夕陽，現在已經可以讓孩子開心的玩耍。

離開慈湖旁的沙灘時，大概是海風把沙子吹進了小孟眼裡，龍霸彎下身子替她把沙子拍拍。看他這樣的舉動，我突然覺得一陣感動，趕緊拿出相機，把這難得的畫面捕捉下來。

『拔拔，我眼睛痛痛。』

『來，拔拔幫妳看看。』

『眼睛先閉起來，等一下沙子就出來了。』

發現被拍的龍霸，不好意思的牽起小孟離開現場。

雖然說龍霸平時也不是不會照顧孩子，換尿布、洗澡、陪上廁所樣樣都行，但能夠留下照片的紀錄卻並不多，像他這樣一個有點大男人、有些硬脾氣，卻也心地柔軟的父親，我要替他紀錄下這個微小的溫柔畫面，讓小孟知道，拔拔雖然每天上班到很晚，但他還是很愛妳的！

告訴妳一個小祕密

穿著我的衣服，把QUANTA揹在身上的袋鼠媽媽。

昨晚睡前，我陪著小孟一起躺上她的小床。

『晚安，親愛的。』我在黑暗中親親她的頭。

『晚安，小寶貝。』小孟也回親我一下，然後轉身對她的洋娃娃女兒QUANTA說了句同樣的話，又幫QUANTA蓋上被子。

左翻右翻之後，小孟突然轉過來面向我說：『告訴妳一個小祕密，媽媽。』

『好。』我挪動身體，把耳朵湊近她的嘴邊。

『我很愛妳唷！』 小孟悄悄聲的在我耳邊說。

『真的呀！媽媽好開心唷～～謝謝寶貝，媽媽也很愛妳唷！』我開心的把她環繞在我雙臂之中。卻突然回想起一兩個月前，小孟曾經對我說過的另一句話。

當時我們兩人處於權力鬥爭的階段，面對許多事情彼此都僵持不下，她認定要用她的方法，而我也同樣有著自己的堅持。每一次只要當她想要用哭來解決問題的時候，我就會抱著她，跟她說：『雖然我很愛妳，但妳這樣行不通。』只是這樣的模式，似乎也沒有達到一個很好的結果。終於有一次在我們爭執過後，小孟對我說，她不要我愛她。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當下我整個人和心，都像是快要崩解傾倒般癱軟無力。

不過，我沒有再多說些什麼，沒有把自己的傷心、憤怒丟回她身上，只是很難過的認清：我給她的肯定不是無條件的愛。因為無條件的愛，不會讓人感覺到痛。但同時，我也在想，究竟小孟懂得理解什麼是愛嗎？她會對著她的QUANTA、溝ㄍㄧˇ呀說：『媽媽好愛妳唷！』，就像我經常對她說的那樣。但在每次我要告訴她，她怎樣做行得通、怎樣做行不通的時候，她也會聽見我說我愛她，所以她會不會把我的拒絕或是告誡與愛連結在一起了呢？雖然說愛不等同於縱容，也不表示我會認同她的所有行為，但如果她越來越少聽見我在平常時候，沒有發生任何事情的時候，對她表示的愛，而只有在我們意見相左時聽見這個詞，那她很有可能就會把愛與不舒服連上線。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當我在拒絕她的同時，沒有中正自己的立場，不是真的想要為她好，只是想要控制她照著我的方法做事，若是如此，她當然不會感受到愛，而只會感受到控制。

所以在那次事件過後，我調整了自己的做法。當她真的有行不通的行為出現時，我還是一樣會告訴她，但在告訴她之前，我會先停下來，看看自己，留意自己當下是不是在情緒之中，所以想要阻止小孟的行為，還是她的行為真的必須被禁止，例如有危險。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後，才開口溝通。同時也把溝通的焦點著重在講道理上，告訴她為什麼行得通、為什麼行不通，而不是把『媽媽很愛妳，但是你這樣做行不通。』當作一個方程式或是例行公事來講。有時候，甚至把要溝通的事情，分成兩次來說。如果事情剛發生的當下，小孟有很大的情緒，完全無法溝通，也聽不進我要說的話，那就先讓她自己把情緒處理完，等到她情緒過了，能夠溝通了，再慢慢跟她說道理。

經過這一兩個月的調整，我們已經很少因為某個特定的事件，爭執不下，大部份當我對她說：『我愛妳！』的時候，也只是單純的因為我真的看見自己跟這個孩子在一起有多麼開心，家裡能夠有這個女兒，是一件多麼值得喜悅滿足的事，所以我對她說，我愛她，謝謝她來到我們的生命裡。所以當我在昨晚睡前，聽見她對我說：『媽媽，我很愛妳！』時，除了開心，也從這句話裡看見我們之間關係的轉變。 


孩子的言語是最真誠的鏡子，如果作為父母的我們願意好好停下來聽，好好留意的看，會發現每一次她們所給的回應，都值得作為彼此關係的檢視指標。回頭想想，從小孟對我說，她不想要我再愛她，到她主動對我說，她很愛我，這之間的不同，並不是我強迫她做什麼改變（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的了誰。），而是因為我想要跟她的關係更好，願意更加醒覺留意自己的位置，所以可以有所不同。


我清楚瞭解當爸媽聽見孩子說不愛他們，或是不想要爸媽的愛時，做父母的心裡有多痛，但如果能夠暫時先不要管那些讓人難受的心痛，先去感謝至少孩子願意說出心裡真實的感受，那就認清了自己當下的位置，也就有機會可以有所不同。


當個全職媽媽對我來說，是全世界最好玩有趣的工作，因為隨時隨地都有人會給自己回應，然後就有機會醒覺自己，只要願意去看、去把握，和孩子之間的關係就會轉換，也就能夠體驗到更多的親密貼近。有了一個孩子之後，不只能夠讓自己有更多機會練習無條件付出，就連看這個世界的眼光也會變得更加柔和美麗了！

三歲小孩愛洗碗

大概兩三個星期前，小孟有一次從小姑家回來後，告訴我說：『媽媽，我今天幫姑姑洗碗耶！』

『什麼？姑姑讓你洗碗？』我驚訝的問。

『對呀！我站在跟我們家一樣的木工椅子上，姑姑幫我拿碗，我用那個綠色的刷刷刷。』

『是唷，姑姑把你當小童工了呀！』我低聲的說。

『媽媽，你說什麼？』小孟問我。

『喔，沒有啦！姑姑家也有木工椅子唷？』我突然看見自己心底對於小姑讓小孟洗碗這件事，有一些心疼和不捨，但看見小孟臉上興奮的表情，我想，她是很開心愉快的，所以，趕緊轉移話題。

『對呀！我幫姑姑洗碗這樣她就不會太累了。』小孟說。

『那你怎麼沒有想說要幫妳媽媽洗碗，這樣媽媽可以比較不累一點？』龍霸在一旁覺得有點好笑的問。

『好啊！我下次幫妳洗碗。你幫我拿著碗碗，我幫你刷刷刷、刷刷刷。』小孟興奮的說。

『好好好，下次碗比較少的時候就讓你洗。好嗎？』我問。

『好耶！』小孟一臉興奮。

事隔幾日，一天晚餐過後，正當我把碗筷收拾好，準備洗碗時，在廚房玩耍的小孟，突然在水槽邊停下來，探頭看了看水槽裡的碗，說：『媽媽，我今天幫妳洗碗！』

『ㄜ......我看一下，好吧！』我看了看水槽裡大概不到五個的碗盤，雖然清楚知道，自己洗絕對會比讓小孟幫忙要快上許多，而且應該也會比較不累，但我還是答應了。

只見小孟興奮的在一旁跑跑跳跳，然後自己推來木工椅子，一付蓄勢待發的模樣。

『媽媽，你幫我拿著碗，我來洗。』等我幫她把木工椅子放好在水槽旁，她爬上椅子，跪在最高的一階，迫不及待的要開始洗碗工作。

『好好好，我先幫妳把碗沖沖，這個給你。』我擠了一些洗碗精在菜瓜布上，遞給小孟，然後幫她把碗上的油水菜湯先用清水沖過一遍。

『來吧！』我說，接著拿起一個盤子，替孟兒抓緊，好讓她小小的手可以專注使用菜瓜布。

『來吧！』她也學我這麼說。『先洗裡面，然後轉轉轉，洗旁邊。』

『挖～～你好棒唷！』看她熟練的樣子，顯然平常我在洗碗的時候，一旁玩耍的她，都靜靜的在觀察著。『轉過來，洗洗盤子的屁股。』

『洗屁股，哈哈哈！刷刷刷！』只要聽到屁股或是屁這些詞就會笑到不行的小孟，接著替盤子的背面洗洗乾淨。

『好，放這邊吧！』

『換這一個。』小孟拿起一個不鏽鋼碗，想要先洗。

『這裡還有一個盤子，我們先洗它吧！』我說。

『為什麼？』

『因為先從大盤子洗起，這樣等會洗好的小盤子跟碗就可以疊在它上面，才不會沒有地方放，而且沖水的時候，小碗上的水也會一層層流下來，下面的盤子就可以順便先沖沖，節省一些水。』我說。

『喔，好，那先洗這個盤子。』小孟接著說：『媽媽，等一下我自己拿不鏽鋼碗，這個不會打破。』

『好啊！筷子、飯瓢瓢還有湯匙也都給你自己拿著洗。』

『好好好。』洗完盤子的小孟，開始自己拿起不鏽鋼碗筷，我則在一旁把她洗過的碗盤，用水沖淨，放上碗架晾乾。

等到我們通力合作把所有碗盤都洗好後，我接過菜瓜布，把鍋子也洗乾淨，小孟則繼續待在木工椅子上陪著我。

『你要洗抹布嗎？』我問，因為我覺得洗抹布是洗碗裡最好玩的一件事。

『好啊好啊！』

『先把這兩條都平平鋪好。』我說。

『我知道，我知道。』小孟等不及的要搶去我手上的抹布。

『然後用肥皂搓搓搓、搓搓搓。』我拿起肥皂示範給她看。

『好好好，我來，我來。』小孟興奮的學著我，用一隻手按著抹布，另一隻輪流把抹布的四個角朝肥皂身上搓下泡泡。

『OK！OK！換個面再來一次。』我幫小孟把抹布翻面，讓她繼續搓肥皂泡泡。

『好了，現在可以把肥皂放好，幫抹布洗澡了。』我替小孟把肥皂拿起來，用兩隻手搓揉抹布給她看。

『我來，我來！』

『好，你來，你來！』看著小孟兩隻小小的手，用力固定住抹布，左右輪流替它們搓揉，就覺得非常可愛。雖然有那麼一瞬間，我的腦海閃過：「才三歲，就這麼愛做事，這樣不是很辛苦嗎？」的想法，但看著她這麼開心的模樣，我告訴自己，是我多慮了。在我而言的洗碗家事，對她來說，恐怕根本只是一場遊戲，沒有所謂的辛苦、不辛苦。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看法罷了。看著她玩家家酒假裝洗碗的時候，我能這麼開心，為什麼看著她更興奮的洗著真的碗，我就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實在是媽媽自己對於洗碗的投射，趕快收回。於是我問她：『小孟，好玩嗎？』

『好玩，好玩。』小孟一邊繼續洗著抹布，一邊認真的對我說：『媽媽，我幫你洗碗，這樣你就不會太累了。』

『好，謝謝妳，寶貝！謝謝妳對媽媽這麼好。』雖然站在水槽側邊幫小孟拿著碗、把碗沖淨的姿勢，因為不能站直身體，會讓我左側的腰感覺很酸，但陪著她一起共同完成一件事情的感覺，卻很溫暖，讓我想起和龍霸剛結婚時，總會在晚餐過後，一起洗碗，整理廚房的那些時光：兩個人可以簡單的聊聊天，或者什麼也不說，就只是享受著身旁有個人和自己一起做事的幸福感覺。

等我把抹布用水沖淨，替小孟把手洗好，把木工椅子歸位後，我們一起回到沙發上坐著休息。看著她玩著那些瓶瓶罐罐的奶瓶玩具、蠟筆畫紙。我在想，其實孩子真的不需要什麼工廠製造出來的玩具，身邊所有一切的東西，都是她們的玩具、遊戲。只要我願意放下擔心、害怕，煩呀累呀的想法信念，讓孩子一起參與所有她想要參與的活動，親子之間的相處根本不需要刻意切割出一段時間來，而是能夠時時刻刻都很享受的。

如果我相信讓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幫忙洗碗，只會越幫越忙，讓自己更煩更累，那我就不可能和她一起享受洗碗這個遊戲，更可能在一開始當她提出這個想法時，就潑她一臉冷水，說：『你哪裡會洗，到時後搞得到處都是，還要我來收拾，這樣我只會更累。』如此一來，愉快的時光不但不可能發生，五年十年之後，當她真的大到可以自己洗碗時，也絕對不可能會真的挽起袖子幫忙家事，搞不好連廚房都不再願意踏進一步。

想著小孟開心幫忙洗碗的模樣，我實在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是孩子不能夠、做不到的。她想要嘗試，就嘗試吧！她想要體驗，就陪她一起吧！最多最多，就是打破兩三個碗，沒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只要在一旁陪著她，別割傷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是一個個開心的遊戲。

不匱乏的愛

上個星期和上上星期，我不斷的聽說家中剛生下第二個寶寶的媽媽，都快被老大整慘了！而我們家，雖然肚子裡的寶貝還沒出世，卻也正經歷著同樣的過程。


大約一個多月前，小孟開始變得非常黏我，什麼事情都一定要媽媽幫忙：穿衣服、洗澡、刷牙、穿鞋子、吃飯，甚至有時候只是從家裡的客廳移動到房間，都要我牽著她才肯走！已經很能接受我抱不動，所以如果要想抱就找爸爸的態度和模式，也變得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她會選在我們兩人單獨在家的時候，對我說：『我要去尿尿。』


我說：『那趕快去呀！』


『我沒辦法自己走！』


『那怎麼辦呢？媽媽抱不動你。』我回答。


『我沒辦法、我沒辦法！』然後哭喊著在地上耍賴。如果看我沒反應，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她就掛著滿臉鼻涕、眼淚、口水，一路像蝸牛一樣，拖著滿地長長的透明黏液爬行追我。


再不然就是在我剛吃好早餐的時候醒來，然後硬是要我陪她躺下，任憑我怎樣解釋溝通說我剛剛吃飽，實在沒有辦法躺下，她都不能接受。接著又可以在床上翻滾、踢腳、哀號、哭喊一整個小時，累到再次沈沈睡去。


為了這些每天不斷上演的戲碼，我幾乎有種快要枯竭的感覺，儘管隱約知道她大概是因為肚子裡有個即將誕生的寶寶，所以開始有所失落、甚至是競爭的行為，但面對一整天的疲勞轟炸，還有隨觸即發的強烈情緒，我還是難以承受，好幾次在她大哭的時候，我都因為無力、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做，甚至有種愛不到她的感覺，所以也跟著在一旁大哭。


終於，在這個星期一晚上，我因為小孟從早開始的哭鬧，甚至直接尿尿在床上（不是睡著的時候尿床），又不願意換衣服洗澡，整個人在床上打滾，搞得滿身尿味；又把『沒辦法，我沒辦法！』掛在嘴邊一整天，凡事都要我幫忙，還哭到亂丟脫鞋、板凳，而破口大罵。但卻又因為她哭到把晚餐後的抹茶冰淇淋吐了出來，我整個嚇到，趕緊收回所有的情緒、憤怒，替她洗澡、擦地。幫她洗澡的過程中，不知道是因為她自己也被嚇到，還是對於我突然的情緒轉換有些驚訝，她乖乖的自己洗澡，而我，卻在一旁拿著蓮蓬頭大哭到不行言語。自責、難過、失望、悲傷、無力全部湧出。等她入睡後，我一個人坐在昏黃的客廳沙發上，頭腦空空的哭著，衛生紙一張接一張的擤著鼻涕，直到龍霸進門。


『你還好嗎？』龍霸問我。


『嗯。』我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一整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然後，我告訴龍霸說，我覺得小孟現在的狀況就像是青少年的叛逆期，除了陪伴，我們能做的很少。如果現在我們都覺得非常頭痛，不能接受，硬是要她按著我們的方式期望進行，只會讓我們之間的裂痕越來越深，那之前努力培養的親密也都白費了，所以，我想用更多的愛去包容她，完全接受她現在所有的一切樣子。


聽完我的話，龍霸對我說：『可能會有兩種情況發生：一種是她因為我們的愛，順順利利長大；一種是她會因此而變成唯我獨尊的難搞小孩，在家裡一切順心，但只能到外面吃點苦頭教訓，纔會成熟。』


『我想，我還是相信愛才是唯一的方法。所以，不管她之後如何，我還是想要在現在讓她感受到對於愛沒有匱乏。』老實說，當下，我其實不知道還可以怎樣做，只是看到自己在一連串和小孟的衝突中，我一直想要教她怎樣做才對，一直想要逼她接受，她這樣哭鬧行不通，沒結果，卻沒有看到自己多麼堅持要對要贏。


我沒有決定自己要從此之後，什麼事情都順著她幫她做，我只是決定我想要付出給她，不再堅持要對，也不想要再玩贏輸的遊戲，只想陪著她渡過這段情緒的不穩。


然後，隔天，竟然什麼鳥事情都沒有發生。沒有哭鬧、耍賴、扯皮，沒有凡事都要我幫忙做，甚至早上起床還自己幫我洗葡萄，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在後陽台晾衣服，洗好之後還送了一顆到陽台給我吃。


開心之餘，我其實也有些不安，不曉得她這麼乖到底是不是因為被我罵了一頓，所以關上心門，決定在角色裡當個乖女兒，畢竟我真的很少這樣罵人。


所以，晚上還是忍不住跟Marissa談起了這件事。她對我說：『因為孩子體驗到家裡的愛不足夠，原本屬於她的那一份完整的愛，即將要被切割，分一半給妹妹，所以她纔會開始競爭，纔會有這些行為出現。』而這樣的匱乏，其實是我也有過的體驗：和家裡的兄弟姊妹競爭，爭奪父母親的愛與關注，想要無論如何的贏過對方，但其實只是兩敗俱傷。她還告訴我，當我看見小孟有這麼多的需要不被滿足時，會有種被按到的感覺，其實是因為自己心裡也有心碎，所以會覺得我什麼事情都幫妳做，那誰來幫我想想呢？我肚子都這麼大了，妳還要我抱你！如果說用《零極限》這本書的觀點來看：外面沒有別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內在的顯化。孩子不過反應了我們最真實的狀態罷了，一旦我們沒有了這些負面能量，孩子也就不會再有這些行為。


她說的話，有些是我已經知道的，有些聽來卻像是被雷打到一般，瞬間失去反應的能力。但我還是清楚收到，只要相信自己的愛是足夠的、不匱乏的，孩子就不會感到匱乏。就像我前一天晚上大哭之後，所做的決定一樣。當天晚上，我趁著小孟睡覺之前，把這些心情上的轉變和她分享，謝謝她這陣子來的哭鬧、競爭，讓我有一個機會好好面對自己內在對愛的匱乏，也才有機會可以轉換不同，同時對於星期一晚上在憤怒情緒下對她說過的話道歉。而她，給了我一個溫暖貼近的擁抱。


接下來的兩天，也就是昨天、今天，小孟完全沒有了之前天天上演的任性、使性子，即便是我不答應她的要求，她也不再吵鬧；更沒有開口說過一句：『我沒辦法，我做不到！』，反而又回到會體貼的在晚餐前幫忙拿碗筷、盛飯的狀態；昨晚甚至還用了『請』這個極少出現的禮貌字眼，請求幫忙。一切的一切，不只讓我感覺到輕鬆自在，而且更體驗到貼近與親密。之前當我認定自己因為懷孕很多事情沒辦法幫忙她做的那些負面體驗全都消失，更有趣的是，當我決定願意給、願意付出之後，其實她就停止了不斷的索求。


這之間的轉變，我只能說真是神奇！（雖然有點像是在賣膏藥，但其實不是！）如果說以前知道的所謂能量轉變，身邊的人就會跟著改變；還有先給出愛，愛就會回到自己身上，都只是知道，那我現在就是真的體驗到了。


聽過許多家裡有兩個孩子以上的爸媽都會說：『孩子吵架、鬥嘴，爭風吃醋是很正常的，那是必然的結果。』現在我卻想要創造出一個完全不同的結果，一個充滿愛的環境、家庭，讓我的孩子不用再玩爭奪、競爭的輸贏遊戲，就可以相信，她們擁有的非常足夠，完全沒有匱乏。


而且，我也相信我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