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肉白菜粥

今天早上趁著小孟還在熟睡的片刻，替她用電鍋煮了一小盅的雞肉白菜粥。

洗淨兩小把白米和一小撮金黃色的小米，加入過濾後的清水備用。放入兩片薄薄的薑片、切碎的洋蔥末末、新鮮木耳末末、白菜末，以及一小塊的雞胸絞肉（將整塊的雞胸肉用刀子切碎），加上一點點鹽花和米酒去腥，放入電鍋蒸熟。

我很喜歡用電鍋幫小孟準備副食品，只需要把新鮮的材料全部丟進一個不鏽鋼的小鍋內，按下開關，等電鍋開關跳上，再悶個五到十分鐘，軟熟的米粒和所有的鮮味便混合成一鍋可口的粥品，方便又好吃。有時候我還會順便蒸上一顆白煮蛋或是一盤新鮮吻仔魚讓小孟搭配著粥品一起吃。

冬天天冷，我會在粥裡加上一兩片的老薑片，不只可以去除肉類的腥味，也可以暖暖她小小的胃，因為份量不多，只需要一兩片，所以小孟吃的時候也不至於覺得辣口，又有暖胃的功效，是很棒的食材。

我把剩下的雞胸肉切成薄片，加入新鮮剪下的迷迭香、百里香，海鹽、米酒、白胡椒粉、紅辣椒粉，用手抓揉醃製放入冰箱冷藏，打算晚上來個香煎迷迭香雞肉片。

媽媽有聲書

『風到哪裡去了』是我幫小孟買的第一本故事書，當時她四個月大。

第一次決定要到書店替小孟挑本故事書時，我對於幼兒繪本還沒有太多概念，心裡的想法只是希望她能看看色彩繽紛的圖畫，觸摸紙張、書本的手感。沒想到當我們抱著她走進信義誠品兒童館時，眼前各式各樣五花八門的幼兒教材、中英文繪本還有許許多多花花綠綠的卡片書卻把我給嚇傻了眼，彷彿自己是個初次進城的鄉巴佬，完全不知該從何挑起。

於是，我決定先將教材類的書籍排除在外，對我來說，孩子實在不需要在這麼幼小的年紀學什麼ABC或是ㄅㄆㄇ的字母拼音；認識動物的圖片雖然好像很常被拿來教孩子認識世界上的其他生物，但我還是覺得，動物園或山上可能更好（其實動物園也並不好，因為動物園裡的動物大都脫離了原生的環境，被迫住在狹小的空間中供人觀賞。 ），所以又剔除了一大櫃的童書；最後，我決定順著自己的感覺，替她挑兩本色彩豐富又有故事性的繪本。

『好想見到妳』和『風到哪裡去了』是最後和我們一起回家的兩本書。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挑這兩本書的下意識反映的完全是我思念外婆的心情寫照。

『好想見到妳』是五味太郎的可愛作品，故事中悠悠和奶奶兩人心有靈犀的想和對方見面，卻陰錯陽差的遇不上對方，黑髮悠悠和白髮奶奶急急忙忙穿梭在對開的畫幅間，雖然沒有暗藏人生啟示在故事當中，但光看圖片就足以了解故事內容的簡單風格卻讓我非常喜愛，讀來輕鬆逗趣沒有一絲壓力。

相較起來『風到哪裡去了』對四個月大的孩子來說實在太過深奧，雖然圖畫的內容多樣，全彩的用色也很活潑有變化，而且在某些頁面的表現上甚至保留了壓克力和粉彩等媒材的特殊肌理，但內容卻比較適合當時還沈浸在外婆過世傷痛中的我。作者利用小男孩面對一天結束的難過心情帶出整個故事，透過男孩和媽媽的對話討論大自然所有事物的循環：日昇日落、潮水漲退、春夏秋冬，來告訴我們離開的事物或許改變了形式，但卻以其他方式生生不息的存在。

還記得今年年初我抱著還無法自己坐挺的小孟讀『風到哪裡去了』，有時候我不讀文字只是靜靜陪著她用當時還不是很靈活的小手一頁頁翻著書冊，卻經常因為力氣大小還掌握不好而把書頁撕破，我就拿透明膠帶重新沿著裂縫黏貼修補，現在因為加了許多膠帶的厚度和平滑的觸感，翻起來就好像有層護備的膠糢般，舊舊破破卻非常有歲月的味道。

後來，隨著小孟漸漸能用肢體語言和我溝通，便經常要我唱兒歌給她聽，邊聽邊隨著我的歌聲節奏搖擺，有時用雙腳開心的打著拍子，有時用力的搖晃屁股或整個軀幹，又有些時候會給我的歌聲拍拍手來個掌聲。

因為知道她喜歡聽兒歌，所以我給她講故事時，也會隨著書頁上的圖案自己插進童謠，而『風到哪裡去了』書中豐富的具象圖案便成了她最喜愛的「音樂書」。起先，我只有在冬天的雪人圖案出現時唱『雪人怎麼不見了？雪人怎麼不見了？它沒有手也沒有腳，為什麼太陽出來它就不見了？』，結果每次要開始講故事時，小孟就會自己一直翻一直翻，翻到雪人那頁開始擺動身體，等我問她是要聽雪人嗎？她就開心的點頭，滿足的笑。有些時候小孟也會自己拿著『風到哪裡去了』跑到我面前開始用雙腳用力的踩踏地板，不到八十公分的小小身體便隨著左右搖擺，這樣我就知道她是要我唱雪人給她聽。於是我開始替書中的蝴蝶、太陽唱歌。

翻到書頁中的蝴蝶時，我替她唱『蝴蝶蝴蝶生的真美麗』；看到蜜蜂飛過草叢時我唱『嗡嗡嗡，嗡嗡嗡，蜜蜂勤做工。』；夜晚降臨時，我替滿天的星斗配上『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翻到太陽高昇照亮大地的畫面時，則唱『太陽出來了，對我微微笑，它笑我年紀小，又笑我志氣高，年紀小，志氣高，將來做個大英豪。』

小小的一本書冊故事內容雖然對她來說有些艱難，卻陪伴我度過一段人生中最難熬的日子，同時，也讓我找到另一種陪伴她閱讀的方式，現在我們一起看這本書時，我唱歌她跳舞，我的歌聲就彷彿設定在每個圖案背後，當小孟拿手一指，我就能夠替她唱出她想要的童歌，對我來說，陪她閱讀只是一種快樂的陪伴，沒有絕對的方式，只有滿滿的愛和幸福。

禮尚往來的美妙關係

今天維儀趁著休假的空檔，不畏刮風下雨的寒流搭上客運來到我家。

十點半不到，接到維儀來電，說是已經下車馬上就到，剛好小孟醒來，我開心的替她穿好保暖衣物，準備見客。

進了門，脫下溼淋淋的外套後，維儀開始從包包裡拿出一樣一樣的禮物：一袋小巧玲瓏表面還透著白灰色澤的新鮮烏骨雞蛋、兩本可愛有趣的小書、半包坎地里拉農莊咖啡豆、一袋圓圓胖胖的基隆天婦羅，還有新上市的牙膏牙刷各一條，彷彿寒冬中的耶誕老婆婆降臨（雖然她年輕有活力）令我驚喜萬分。

兩個大人加上剛起床的小孟一邊替熱騰騰的餐包塗上厚厚的奶油果醬，一邊聊天享用。

早餐完畢，我熬了一鍋紅蘿蔔香菇雞湯、煎香四條山豬肉腸、炒了一盤苦瓜鹹蛋，配上自製豆乾肉燥簡單的和維儀配著燕麥飯當作午餐。本想哄小孟午睡，但有朋自遠方來，好客的她和媽媽一樣興奮，怎麼捨得浪費時間在午睡上頭，於是，我又煮了一壺咖啡搭配松露巧克力及奇華香菇魯肉豆香喜餅和維儀進入午茶，同時也給小孟一包米餅讓她一塊參與。

吃完休息又再進餐的儀式一直是我家的待客之道，雖然曾被小孟的乾媽連聲求饒說這樣一天下來可能發福許多，但我總覺得如此簡單但豐富的美味背後藏著正是我濃濃的好客之心，好在維儀非常能夠欣賞，所以賓主盡歡。

臨道別前，我也拿了兩顆紅潤的日本蜜蘋果、一包水晶米、一袋焦味香濃的法式咖啡豆，和兩本有趣的書回敬維儀。

彷彿交換禮物般，每回有朋友來家裡，總會帶上一些有趣的小東西，或是覺得很棒的書和我分享，記得上次Julie帶著她的媽媽和男朋友來家裡作客時，帶了一盒裝盛在蛋殼中的可愛香草布丁、一條芋香奶酪捲，和一本李偉文的『教養可以這麼浪漫』與我分享，我則泡了一壺家裡自己種的檸檬蜂香馬鞭草茶回敬他們，非常開心Julie喜歡這茶的味道，還裝了一杯在她的隨身瓶中帶著享用；小孟的乾爸乾媽來家裡作客時，帶了一瓶黃尾袋鼠的白葡萄氣泡酒和我們分享、一條可愛又能夠變身為餐具袋的花花圍兜送給小孟，道別前我剪了幾株花園裡好養又美麗的圓葉椒草、一小盆自己插枝的迷迭香，以及一顆甜美的香柚回送他們。

有時候想想，和朋友之間的禮尚往來，就好像人生一樣：我們會收到別人給的愛，也會給出去自己的愛，給的多，收的也多；給的少，收的也少。儘管人的一輩子光著身子來，走時也帶不走任何一絲一毫，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是跟這個世界租借使用的，但就好像數學方程式一樣，從頭到尾都不做運算結果是零、加加減減乘乘除除到最後也是歸零，但我選擇後者，因為這樣的過程又多又長，運算起來變化多端而且有趣。

我喜歡收禮物，也喜歡給禮物，但我不比較禮物的金錢價值，因為那樣太傷神費力，我只享受這之中的喜悅分享。

當然，來我家其實是不用帶禮物的，因為只要有朋友的作伴都會令我非常開心。

誠實的教養孩子

有時候趁著週四晚上的空檔，公公婆婆會開著車子從基隆來林口看小孟。

七點多到達，十點半回去。道別的時候，婆婆總愛開玩笑的問小孟是不是要跟阿嬷回基隆，看見小孟點頭說好，便得意又開心的對我說，小孟要跟她回去。

這樣一句要帶她回基隆的玩笑話，說起來容易，但畢竟只是開玩笑，並不會真的帶她回去。然而，一歲三個月的小孟對於大人所說的話都會非常認真對待，她不懂得阿嬷只是開開玩笑的騙騙她，所以若我們強勢的告訴她不能去，得跟阿嬷說掰掰，必定會惹來一陣大哭大鬧，所以有時候我就會讓建隆抱著小孟送阿公阿嬷下樓。但等到真的要分別的時候，建隆還是會用哄騙的方式告訴小孟要帶她去別的地方玩，但其實是帶她上樓回家。

對於這樣子哄騙小孩的方式，我總覺得不妥。跟建隆溝通容易，但不好直接告訴婆婆這樣的玩笑話其實會造成我們的困擾，此外，我也希望在教養小孟的過程中，盡量做到言而有信，只要對她說出的承諾就一定要達成；無法達到的事情就不要輕易對孩子許下承諾，以免孩子被哄騙多了，長大會覺得大人都是騙人的（我小時候就有這種感覺）。

為了要妥善解決這個問題，我苦惱了好久。

前兩天，公公婆婆按照慣例來家中作客，晚飯時，婆婆又抱著小孟問同樣的問題：『阿嬷帶你回基隆好嗎？』。

我知道愛玩的小孟不論是誰說要帶她出去玩都會回答說好，所以便代替小孟回答：『好呀！阿嬷要帶我回基隆就要說到做到唷！不可以當我是小孩就欺騙我的感情唷。』好在明理的婆婆聽我這麼一說，便不再問小孟是否要跟她回去。

我想做父母、長輩的總希望能夠把孩子教好，希望他們長大後誠實、不要說謊。但很多時候，為了安撫哭鬧的孩子或是希望獲得可愛孩子的青睞與歡心，難免會說一些哄騙他們的玩笑話，特別是做了阿公阿嬷的祖輩，因為我自己的娘家爸爸也十分喜歡逗著小孟玩。然而夾在長輩跟孩子之間的父母就變得有些為難，一方面想要教好孩子，一方面又不希望為了教孩子而把自己和父母的關係鬧僵。所以有時候就得動動腦筋，想個有創意的解決方法。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學會說謊，有時候是因為害怕說了實話反而會遭來一陣痛罵，有時候是因為不知道該怎樣把最真實的情況告訴爸媽，而且，我發現爸媽也會說謊，他們在外人面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不一定是他們在家裡談論同一件事情的態度，雖然，他們並不一定會承認那也是一種表裡不一，但對我而言，那就跟他們說我不誠實一樣。

長大之後，在一次心靈成長的課程裡，我才發現，原來為了彌補自己曾說過的謊言，我耗費了多少心力。也才看清，原來在我心中，存在著一個很大的傷口，把我遠遠的和爸媽隔開，而那個隱隱作痛的傷口深處正是他們無數次失信於我的承諾。慢慢療癒的過程並不舒服，但至少我慢慢明白他們那樣做的原因，可能只是因為他們小時候也受過同樣的傷痛，傷了孩子心的爸媽並不清楚他們的作為會令孩子受傷，因為沒有一個父母會想要傷害孩子。只是，我希望自己不要重複同樣的錯誤，而以身作則的誠實對待孩子，是我想到的最好方法。

把孩子當作一個成熟的大人對待，不用哄騙的方式來轉移注意力，除了可以潛移默化的教導孩子要誠實外，也可以讓幼小的孩子更清楚掌握日常生活的規範與界限：當父母說到做到時，就如同指著狗狗告訴他這種動物的名字叫狗狗一樣清楚易懂；相反的，指著貓咪卻稱之為狗的做法，就和說要帶孩子出去玩卻只是留在家中的道理一樣。不只孩子需要花上更多力氣才能搞清楚大人的意思，長大之後的孩子，也必然會學著告訴爸媽他要上圖書館用功，但實際上卻只是上圖書館換一身勁裝和男朋友出去約會兜風罷了。

難得的三代同堂

上個週末，娘家爸媽來家裡住了兩天。

這是我結婚後第一次他們來家裡過夜，雖然一樣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但感覺卻和結婚前完全不同。以前在家，我睡我的房間，爸媽睡爸媽的房間，從來不覺得那是他們的『主』臥室，這次他們來作客的前一天，我和建隆特地把家裡打掃了一遍，準備好墊被和毯子好讓他們可以舒服的睡在和室客房。

到樓下接他們的時候，看到爸媽各自提了一個小包包準備來渡週末，還忍不住興奮的要接過我手中懷抱的小孟，當下，內心竟感到莫名的興奮與感動。

雖然結婚前總覺得和爸媽同住很麻煩，晚歸回家要被唸，晚睡晚起也要被嘮叨，心裡頭老想著哪天可以自己搬出去組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但現在每個週末回基隆婆家過夜，與娘家爸媽的相處只剩下週末空檔偶而的聚餐吃飯，這難得與娘家爸媽三代同住的機會實在令我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晚飯時候，我簡單準備了四樣家常小菜及一鍋新鮮魚湯，飯後建隆切了一盤水果，儘管不是什麼特別隆重的餐食，但能親手替爸媽做上一桌飯菜，心中卻仍然滿懷感激。想起婆婆在得知我娘家爸媽要來家中作客的時候，特別在電話中叮嚀我要準備的豐盛些，當時我開玩笑的回她說，自己爸媽來作客不用太過講究，還暗自在心裡想著又不是你和建隆爸爸要來，自己的爸媽肯定不會對我太嚴格的。但事後想想，或許因為婆婆也是一個嫁出門的女兒，所以她才更懂得自己娘家父母要來家中作客時的心情吧！

和許多結了婚的女性朋友聊天時發現，彼此共同的話題大多圍繞日日成長的孩子、共枕而眠的丈夫，再不然就是同住或是沒有同住的公公婆婆，反倒是少有機會聊到原生家庭的爸媽，嫁出門的女兒雖然從小到大和他們共同生活了二、三十年，但一結了婚，原本緊密相連的關係，就漸漸淡了，有了孩子之後要忙的瑣事更多，相聚的時光也就更少。也難怪我結婚之後爸媽常感慨著說起沒在年輕時候生個兒子的遺憾。

甜蜜的責任

前兩天突然想起天心拍的那支公益廣告口號：三不五時，愛要及時。

記得大約從我國中開始，每天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書包，邊換衣服邊撥電話給外婆，跟她分享一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情。這樣的習慣從國中、高中、大學，甚至是結婚之後，都一直持續著。

『喂，摩西摩西。』每次電話一接通，我就這麼跟外婆打招呼。

雖然總被媽媽唸說這樣沒禮貌，但外婆和我卻不以為意，而且每次聽到電話那頭的外婆開心罵說：『摩西個屁啦。』我就知道她很高興接到我的電話。

外婆家的電話號碼一撥就撥了快要二十年，直到去年外婆過世的那陣子，這令我再熟悉不過的八碼數字卻成了我整整一個月不敢觸碰的數字號碼。

因為外婆和外公兩人並沒有和子女同住，家裡的大小瑣事又都是外婆在打理，自然家裡的電話也都是由外婆在負責接聽。除非遇上她正在廁所或廚房，才會由外公代接，否則只要撥電話回去，一律都會聽到外婆爽朗又親切的聲音。

外婆一走，家裡的電話改成戴孝的舅舅、阿姨負責接聽，再也聽不見外婆罵我『摩西個屁』。

雖然外婆過世的當時，我正在夫家坐月子，但即使面對著新生的可愛嬰孩，我卻還是鎮日以淚洗面。外婆出殯後的某一天，突然一個念頭閃過我腦海：即便再難過，也無法改變外婆過世的事實，但從小疼愛我的外公卻必須獨自面對失去結髮六十多年的妻子，他才是最需要我們照顧、安慰的人。

於是，我拿起電話打回外公家。

還記得那次的通話，外公告訴我：『去榮總看病的時候，大家都問我你太太呢？』『我說，走了。』『大家都說怎麼這麼快。』雖然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描述給我聽，但我想，他的痛與無奈必定遠遠超出我的想像。

從那次之後，我開始回復天天固定打電話回去問好的習慣。

兩天前的一個晚上，我跟外公報告前一晚為何沒打電話回去的原因，外公還跟我開玩笑的說：『我等你等到八點半，都沒有電話來，我只好先去睡。今天你打來了，我等會就可以安心的去睡覺囉。』 我才知道，原來這個每天晚上八點的電話已經成為外公單調生活中的一個期待，也開始覺得自己肩膀上有了責任。所以，若事先知道隔天無法在八點準時打電話回去，我也一定會事先跟外公報備。

回想起一年多前，還常會聽見外公哽咽的埋怨自己活的雖長但身體卻處處病痛，到現在他偶而還會跟我開開玩笑，令我安心許多。有些朋友聽我說起要天天打電話回家都覺得麻煩，但我卻覺得這是個甜蜜的責任，雖然不知道還能這樣遠距離陪伴外公多久，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唯一的真實只在當下

前兩天寄了一雙可愛的紅色羊毛襪給好友Joyce的寶貝云兒，希望她可以穿著這雙溫暖的小紅襪渡過人生中的第一個冬天。

今天，收到Joyce的來信說：襪子已經收到，感謝我的好意。但她希望可以把這雙襪子留到過年的時候讓云兒當新襪穿，這樣到時候就不用再買新襪子了。

說老實話，我看到信的時候實在感到失望萬分。


我們需要的許多東西都可以等，
但孩子不能等。
現在，他的骨頭正在成長；
現在，他的血液正在製造；
現在，他的心智正在發展。
對他，我們不能說明天，
他的名字叫今天。

------智利女詩人  米斯特拉爾（Gabriela Mistral，諾貝爾得主）


當時，我想到了這首詩。

時間，在初生的嬰孩身上看得最明顯。記得好多次幫小孟洗完澡躺在床上給她說故事時，我都忍不住把玩她厚實又軟嫩的小腳，這個剛出生時還不到我半個掌心的腳ㄚ，如今已經可以自己站的穩穩的，也可以不用人牽扶的走上好一段路。

倒不是覺得Joyce的節儉不好，也不是不了解多一個孩子的經濟壓力，只是，換個角度想想：過年真的非得穿新的襪子不可嗎？這雙可愛的羊毛襪會不會等到明年二月就穿不下了呢？姑且不論襪子的價格高低，但只要一想到這襪子可能只被穿上幾次就穿不下，或是春天一來，厚厚暖暖的羊毛襪就再也穿不上腳，新新的一雙襪子就得這麼被收進衣櫥，等到第二個孩子或是其他朋友的孩子接收，我就覺得可惜。

習俗上，過年總是要給孩子穿新衣的，我們家一樣，我從小到大也都是這麼過的。

記得有一年高中的時候和朋友一起逛街買衣服，找了好久，終於挑上一件自己喜歡的外套，打算留著過年當新衣穿，但顏色太過黯淡，正在考慮的當下，當時一起逛街的朋友提醒了我：為什麼不馬上享受穿新衣的喜悅，卻要等到過年呢，這樣不是白白損失了許多快樂的時光嗎？

於是，我開始想起那些每年為了過年買的新衣。這些深深淺淺的紅色系衣服總是漂漂亮亮的被掛在衣櫥裡，等待大年初一的首穿，接著穿不到三五次，暖和的春天降臨，隔年就再也穿不下了。

後來，我大大改變了作風，每次一買到新衣新鞋，只要和當天的穿著相配，我一定立刻讓店員幫我把舊的包起來，就這麼穿著剛買到手的新鮮貨，一刻也不浪費地享受當下的喜悅。至於過年一定得買新衣的問題，隨著年紀漸長，也慢慢明白當年爸媽堅持要我們穿新衣新褲，除了討個吉利外，多半也是源自於他們小時候的困苦背景。但以現在孩子的生活狀況，恐怕衣櫃裡穿不下等著被送人的衣服都比當年爸媽們日常可以穿用的舊衣服還要多上好多吧！

我不是一個會挪用未來快樂的人，我不預借現金、不刷暴信用卡，也不會把工作拖過期限卻只為了眼前的歡愉。但我也不想要把最美好的幸福存在銀行裡等著通貨膨脹將它們白白浪費：有好吃新鮮的美食，我立刻享用；有開懷大笑的喜事，我立刻分享；有值得贊美的善行，我大聲歌詠。

人生，誰也不知道哪一天會走，只有當下，才是真實，別活在虛假的過去與未來。

買醉好處所

幾週前帶著小孟和淞名、小群兩對夫婦上陽明山晚餐，錯過了原本要去的餐廳，卻誤打誤撞被淞名帶進一間寫著『二十年只賣一鍋湯』的漢方食養餐廳。

停妥車後，六大一小共七個人打著傘穿過一排窄小的樓梯，進入這間地上鋪著板岩磚、隔間包廂散發著淡淡木頭香味的餐廳。拖下鞋子，圍坐在一張長形木頭桌前，頭頂上暖暖黃黃的燈光，屁股下軟軟圓圓的坐墊，外頭清冷的空氣、雨水全被一扇玻璃窗戶隔在外頭。

雖然實在不知道這家餐廳湯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但只要沒有添加會退奶水的人參，我都願意試試。

等淞名替我們大致介紹過後，原以為這只賣一種湯的店應該沒有所謂的菜單，沒想到服務人員出乎我意料的拿出一本厚厚的menu，但基本上講的是藥材的年份、功效以及禁忌等說明，對於口味卻只有簡單的區分為極品與原味兩種，鍋底尺寸也只有大與小可供選擇，二二得四，一共四種組合的價格，配合我們六個人的份量，只能選擇大鍋的極品或原味，或許是因為極品的運鈍根湯價錢太過昂貴，大家一致同意來鍋原味的運鈍根湯嚐嚐。

主菜上桌前，服務人員端來一壺裝盛在玻璃瓶裡的洛神茶給我們開開胃，嘴裡喝著溫溫酸酸的洛神，鼻中聞到的卻盡是飄散在空氣中的濃濃藥膳香，原本就饑腸轆轆的肚子一經洛神茶的開胃，我竟羨慕起正吃著預先準備好的吻仔魚粥的小孟。

為了怕只有一鍋湯會搶食不到美味的我還愚蠢的跟建隆換了一個比較靠近中間的位子，打算等湯一上來便就戰鬥位置準備動筷。結果湯雖然上桌了，服務人員卻跪坐桌旁替我們一碗碗裝盛，害得我完全無用武之地。

根據服務人員的說法，用這鍋運鈍根湯的順序是先喝湯，最好是空腹喝上三碗，等湯喝完了再吃鍋內的烏骨雞肉，據說這樣的療效最好。雖然我實在不清楚療效的好壞，但可以確定的是，待第一口湯入喉後，濃烈的酒香直衝腦門，儘管服務人員說那是藥材的作用並非酒精沒有揮發，但一碗黑黑濁濁的濃湯下肚後，我整個人開始有種喝酒喝太快全身無法控制的暈眩與放鬆產生。

記得當時小群說我講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簡直就像快要喝醉；坐在我身旁的佳穎因為害怕起酒疹所以喝湯的進度完全落後大家，行為舉止也非常正常，沒有一點酒醉的糗態；倒是宜怡整個人已經鬆鬆軟軟的斜靠在牆角和淞名之間，就連小孟要找她抱都只能連聲拒絕說不。連著兩碗濃湯下肚，唯一沒有反應的人大概就只剩老公建隆，老闆說那是因為他的身體健康所以反應不大，淞名堅持說是因為建隆問題最大所以和大家不同，我則認為，是我老公平時喝酒太多，所以身體細胞遲鈍完全不起作用。

喝湯吃肉後，服務人員送來燙熟後冰陣的青菜，苦瓜、青江菜、高麗菜沾著蒜茸調製的特殊醬料，頓時鮮、甜、脆、爽，口中的滋味完全跳脫藥膳湯底的濃厚暈醉，儘管小小一盤要價一百，貪嘴的我們卻三兩下掃空兩個盤子，事後還忍不住口慾又再加點了一盤才感覺滿足。拌了豬油的麵線也十分可口軟嫩，不論是拌點蒜茸醬乾吃還是淋上一匙雞湯濕用都很特別。

原本打算吃完運鈍根湯後，再到下一攤進宵夜點心，因為這六人分食四人份大鍋的結果，是大家都只有七分飽足感，但宜怡和我連去洗手間都要老公攙扶著前進，一回到包廂又倒在地板上攤著不起的糗態，最後，大家還是決定各自回家休息睡覺。

雖然事後佳穎起了酒疹，宜怡直說很糗，但這不用喝酒也可以買醉的地方確實值得推薦，只是刷了卡的小群卻一直沒有要大家還錢的意思，我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的拱手謝恩囉。

快樂星期三

上星期接到娘家媽媽的來電說，阿萍阿姨在聯合報繽紛版上看到我寫的『喝咖啡，吃重甜』。

起先，我覺得非常驚訝，沒有想到隔了這麼多年，阿萍阿姨還會記得我的名字，而且一看內容就非常確定那寫的是外婆。但後來，卻讓我回想起將近二十年前的快樂星期三。

小學的時候，星期三都只有半天的課，下午我要去家附近的教室上鋼琴課，雖然很近，但外婆總是不放心我一個人，所以她都會大老遠坐一個多小時的公車從北投到新店來陪我上課。那時候她總是說，星期三是她一星期中最快樂的日子，因為可以暫時放下家裡的瑣事，休假一天。

每到星期三，外婆總會打扮的比較漂亮，早上買完菜後，就搭上公車（那時候還沒有捷運）到新店等我下課。她會先到我家樓下的家庭美容院洗個漂亮的頭，然後等我放學一起回家，通常她會買點油麵、帶點自己做好的肉醬，或是滷牛肚，中午和我煮個麵一起吃。吃完之後，她會睡個午覺，等我寫完功課再送我去學鋼琴。

還記得那時候的鋼琴課是五點開始，一個小時結束，六點的時候外婆會準時在教室外等我，然後牽著我一起回家。

星期三的晚上通常也是我一星期最開心的晚上，因為外婆的到來，媽媽總會邀請她的好朋友或好同事來家裡陪外婆搓個兩圈麻將。大人在客廳打牌，我就在房間裡看自己的書、玩自己的遊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比媽媽年紀稍長的阿萍阿姨就是經常會受邀來家裡的客人之一。

星期三除了很自由之外，讓我印象最深的還有兩件跟吃有關的事情。

一是零食，二是晚餐。

對於零食，爸爸總稱之為『垃圾食物』，既沒有營養，吃了對身體也不好，所以我們平常幾乎接觸不到洋芋片、孔雀香酥脆等這類『垃圾食物』。但外婆似乎不這麼認為，她喜歡吃好吃的東西，也喜歡吃吃了會開心的食物，所以有時候星期三下午外婆和我會散步到巷口去買鹹酥雞、炸紅豆芝麻球，或是到雜貨店買一包零食讓我偷偷藏在抽屜裡慢慢吃。至於晚餐，因為大人晚上要打牌，所以通常會叫外送便當解決，可能因為外婆是廣東人的緣故，家裡附近的一家廣東燒臘店特別受我們的喜愛，而外婆幾乎每回都點一份廣東炒麵和我分著吃，炸的酥酥脆脆的金黃色麵條，淋上芶了芡的青菜、豬肝、蝦仁、花枝、貢丸和叉燒，滴點辣油後略微攪拌，或軟或脆的麵條配上熱騰騰的醬料一起送入口中，這滋味我到現在都還非常喜愛。

晚上睡覺前，我會拿出收在衣櫃裡的墊被和毯子鋪在房間地板上，把床讓給外婆睡，自己睡地上。有時候我也會忍不住在睡前要外婆陪我聊一下天，但通常她都會催我快點睡覺。

等第二天我睡醒時，床鋪上收拾的乾乾淨淨，外婆老早就出門搭公車回北投了。

印象中我有時候會偷偷爬起來趴在窗台上看外婆離去的背影，只是機會不多，因為外婆會把動作放的很輕很輕，不發出一點聲音，所以大部分的時間我都不會醒來。

外婆走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只要一想到她就鼻酸，弄不清楚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我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她的眼睛、鼻子、耳朵，甚至手指頭的模樣，但她卻已經離開一年多了，不過，聽到阿萍阿姨還這樣清楚的記得她，真的讓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