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但是放手接受

這兩天終於能夠不再帶有任何不捨、心疼的情緒，直視小孟口中那顆如白色玉米裡基因突變成紫色玉米粒的暗灰色牙齒了。


回想七月初，小孟在基隆阿嬤家跌倒的那天晚上，當我聽見她嘶吼的哭泣聲而切斷吹風機從浴室奔往阿嬤房間時，看見她滿嘴是血、滿臉淚痕的模樣，心痛至極的從婆婆手中接過小孟，抱在大腿上幫她檢查時，只注意到下嘴唇內側被牙齒咬的皮開肉綻、血肉糢糊，當下決定帶她到長庚掛急診，檢查是否需要縫合。


為了減緩她的哭泣，安撫她的情緒，我抱起小孟，讓她一路趴在我的懷中，希望她雖然傷口很痛，但至少可以有媽媽的溫暖讓她依靠。幸好在路途上，口中的出血就已經慢慢止住，等待就診時，我不斷祈禱希望她的傷口不至於深到需要縫合，還好還好，檢查過後，醫生說傷口雖然很寬，但深度並不需要縫合，只要回家塗抹藥膏，就可以復原。我的一顆心，才真正安定下來。


經過四、五天注意不吃太燙或是刺激的食物後，傷口慢慢癒合收攏成一個小小的洞，但我也發現除了下嘴唇的傷，在她上排牙齦的部份，還有之前沒注意到的整塊暗紅色淤血。原本心裡還想，真是感謝老天，也謝謝孩子因為還在成長，所以傷口癒合的很快，等上排牙齦的淤血也退去之後，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大約過了一個多星期後，我突然留意到小孟的前門牙有一顆顏色變得灰灰暗暗的。原本以為是蛀牙，卻怎樣都摸不到有蛀牙的痕跡，帶去給維儀檢查過後，才確定那顆牙齒是因為小孟跌倒時猛力撞擊受到的傷害，造成牙髓壞死，也可能被淤血染色。


和兒童牙醫聊過後，開始擔心這顆乳牙上方正在形成的恆牙牙胚會因此受損，原本已經平復的心情，又再次起了波瀾。只是，擔心也沒有任何用處，按照醫生的說法，這種因為外傷引起的乳齒神經壞死，究竟會不會影響到恆齒，其實是在受傷當下就已經決定了，現在既不能多做些什麼來預防將來會出現狀況，也無法救回已經壞死的牙髓，所以，只能放下！


回想這整個月以來，因為小孟跌倒受傷的事件而引起的種種情緒，現在終於能夠完全接受龍霸在小孟受傷當時對我說的話：『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要經歷的過程！是她自己不聽勸要在床邊跳，而造成的後果，她必須自己去面對。我們雖然可以盡力照顧她，卻沒有辦法永遠不離開她身邊一步，所以真的不用自責。想想看這件事情的正面意義，雖然她受傷了，流了很多血，但她也會學會，這樣子跳真的不行，如果能夠讓她學會這件事情，學會聽聽別人對於危險的勸告，這件事情就算是發生的非常有價值了！』真是一個有智慧的男人啊！


面對孩子的一切，總是父母最放心不下的。然而我們的擔心害怕，甚至是過度保護，也沒有辦法去阻擋孩子生命裡頭需要面對的總總挑戰，有時候反而會因此而造成彼此間的對立。就像每一次，小孟在沙發上跳、在阿嬤家從床上跳下來，總會有大人發言制止，但她也總會說：『我會小心的。』然後繼續跳。因為她不懂得，也無法想像真的會受傷，所以她只會享受每一次跳時的當下快感。但在這次受傷之後，她很快就能收進我們對她說的：『小孟，不是不能跳，是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在平地上、空地上，隨便你要怎樣跳都行，但是不要再從床旁邊跳下來，尤其是在前面有衣櫥、東西阻擋的時候，因為這樣會受傷。』完全不需要用嚴厲的口吻，責罵她活該、講不聽，因為我們知道，當事情發生的當下，她受到的驚嚇，完全不亞於我們，即便我們事後不說一句提醒的話，我想，她也會自己記得這個教訓，懂得不能夠再做同樣的事情了。


有時候，真的得該感謝老天在我們的人生旅途中，安排了一些小小的傷痛，儘管會受到一些皮肉之苦，卻也同樣會讓我們體驗到自己的極限，能夠在這些小傷痛中記取教訓，總比等到要賠上性命時才真正學會要來的美好許多。


保護孩子，是父母完完全全自動化的本能，但放手接受卻需要一再的不斷練習。心疼的心情一定會有，但練習放手，不去自責或是責備任何其他大人，甚至是用感謝的心情來看待這件事情帶來的正面意義，才能夠讓孩子真正學會為自己負全責，不要受害於任何其他的人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