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真的很辛苦！

一直以為懷孕不過就是身體中央部位，慢慢的越來越鼓、越來越鼓，間歇伴隨著兩個月、一個月、兩週，逐漸縮短的產前檢查。至於我自己，所謂的孕婦，應該是沒有特別感覺，依然還是可以追著公車、火車，在緊要關頭趕在最後一秒健步踏上交通工具的人。


只是，這些理應如此的經驗，怎麼就這樣離我遠去了呢？


月初連假前，我依稀發現貢丸好像是讓我第一個開始討厭的對象。偏偏冰庫裡頭又擺著三大包龍霸團購回來的主播貢丸，不用吃，光是打開冰庫門，看見一粒粒圓滾滾的香菇貢丸、墨魚貢丸，還有手打貢丸，再嗅到一絲絲空氣裡漫溢的冷凍油味，媽啊！我整個胸腔內部就開始翻滾。後來甚至嚴重到，只要聽到『貢丸』這兩個字，我就一陣發嘔。所以，不明白事態嚴重的龍霸還曾經被我嚴禁說此二字。（是因為聯想的關係嗎？連我自己現在用手指敲打『貢丸』兩個字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接著，在連假旅行的回程，剛從花蓮上路，龍霸就逼著我把眼睛閉上，要我睡覺，深怕我沒事就能嘔上兩口的慘狀，會在上了蘇花公路之後，更加慘烈。無奈一過南澳，我就醒了，儘管強逼自己闔眼再睡，到了宜蘭後，卻還是奪門下車蹲地狂嘔，把早餐時候硬逼自己吞下的清粥、肉鬆和兩小片紅色西瓜，完完整整的又裝回透明塑膠袋內。（果然強逼自己是沒有用的，身體不想收的東西，它還是會找到個適當機會，一點也不剩的全數掃出。）好不容易，熬過了雪隧，回到家裡，一進門，龍霸就吩咐我上床躺著，一切車上的行囊，全由他負責，我只管好好躺著，別吐，就算是給他幫了大忙了。


只是，躺著躺著，又餓了。只好起身，洗了半杯白米，切下兩塊南瓜，放上爐子，打算熬個粥喝。老實說，切南瓜的時候，就覺得看它不順眼，沒想到煮好的南瓜粥，身體還真的不收。才剛喝完，就衝進廁所，看了看馬桶一眼，想到要是吐在馬桶裡，等會兒還要洗，又衝去廚房拿了一個塑膠袋，嘩啦啦啦嘩啦啦啦，原汁原色，全部吐了出來。


接下來幾天，因為太過害怕自己一直要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檢查一遍，就變的只敢吃一些水果充饑果腹，口渴的時候，也不敢喝水，只能喝一些淡淡的檸檬汁。想說吃酸梅會好一點，就去買了一小包試試，自己覺得沒啥用處，倒是小孟愛上了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跟我說：『媽媽，我懷孕了，吃這個好像比較好一點，再給我一個吧！』；又聽人家說，吃泰國料理比較開胃，應該可以多吃一點，所以特別訂了台北的餐廳，哪知道一進門就被室內的空氣味道，給暈的全身發軟，接下來上桌的吃到飽餐點，也是毫無胃口，只能看著龍霸一盤接著一盤，把每一道我嚐了一口就不敢再試的料理，一一掃進肚內。


因為懷小孟的時候，完全沒有這些症狀，胃口好到每次從中壢回家就要跟龍霸去台北吃上一頓麻辣火鍋，所以還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總是在肚子餓到反胃想吐，又完全沒有胃口的時候，反覆詢問龍霸：『這真的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嗎？我怎麼會完全沒有胃口，就連聽到食物的名字都會噁心呢！我是不是得了怪病呀？懷孕真的會這樣噁心想吐，還全身發冷唷？』


當然，龍霸比我更沒有孕吐的經驗，嚴格說起來，他沒有懷孕的經驗！所以，問了也是白問。


看過醫生之後，雖然對於超音波上已經看得到心跳，週數、身長都正常的0.9公分小孩，感到欣慰，但醫生一席『你這麼早就開始吐，大概至少會吐到三個月。』的話，卻讓人有種唉～～無奈的感覺。回家轉訴給娘家媽媽聽後，母親卻說出了更發人省思的話：『如果說可以只吐到三個月，你就要懂得感恩了。有些人還吐到生勒。』於是，我的心情，又開始由低落轉為稍具信心的期待，暗暗期待自己只要吐到三個月就好。


既然不能改變每天如暈船暈車般的翻滾，我無聊的開始留意起會令自己做噁的味道。


起先是食物，若是單單要我吃東西，那狀況還不算太太糟糕，令我噁心想吐的是料理過程的油鍋味道。娘家媽媽在廚房煎餅的味道，就足以把我逼到陽台乾嘔三次，再大口大口呼吸戶外的空氣不說，就連隔壁鄰居家炒菜煎魚的味道，也讓我想要離群索居。於是，我開始荒廢家庭主婦的日常工作：料理三餐。剛開始，還會因為心裡的小小不安，覺得不為自己也要替小孟想想，硬逼著自己煮些簡單的料理，之後卻逐漸看清自己煮完過後的厭食，還有冰箱滿滿的剩菜殘羹，最終都沒有如預期的被我吃掉，只能捏起鼻子一一收進餿水筒內，餵養豬兒。然而，每日外食的結果，也不如預期般美好，因為只要在便當店前稍作等待的片刻，剛巧站在下風處，一陣起風，混雜著油味、菜味、醬油米味的空氣入鼻，瞬間就可以讓我急欲嘔出前餐吃下的任何食物。


後來慢慢發現，食物，才僅只是個開端而已。馬路旁行人吞雲吐霧的煙味、陳小孟口中自稱自豪的香屁臭味、屎味、臭腳汗味，都讓我聞之色變。原本為了鼓勵小孟自己上廁所，而發展出的讚美之詞，已經無法再發自內心的脫口而出，面對她要我欣賞馬桶內剛產出的成果時，也僅能夠以餘光輕掃，確認沒有異狀，然後緊緊憋住呼吸，如同在上千萬人使用過卻未曾清掃的公廁內如廁般，加快手腳，迅速替她沖淨擦乾屁屁後，夾起尾巴逃離案發現場。


經過每天不斷的噁心乾嘔後，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以前真是個沒有同理心的傢伙。雖然說在車上看見孕婦是一定會讓坐沒錯，但想想上次露營，我看到純慧一臉無力，還跟她說：『懷孕不是生病啦，你還是要多動動才行。』就覺得自己真是糟糕，說不定她只是表面看起來沒事，身體內部的胸膛正處於無限迴圈的翻滾。然後又想到娘家媽媽對我說的：『你還好嘛～～只是噁心嘔嘔，哪裡像我懷你的時候，吐到連膽汁都出來了，這不算太嚴重啦！』真是令人生氣，我們沒有吐到連膽汁都出來，也不代表我們很舒服、不難過呀！


所以，如果你的老婆正在懷孕，請一定要給她大大的包容和更多的愛心，再不然看見路上有大腹便便，或是還沒有大腹便便的孕婦（因為孕吐的時候，肚子通常還看不太出來。），也一定要給予充分的關懷與體諒。因為她們有可能正處於人生中最暈眩迷惘的時候，換個角度想想，要是自己持續暈車暈船一天、兩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甚至一個月都還無法停止，又不能叫司機船長靠邊停車，進港靠岸，只能不斷的吐，再逼自己吃東西；吐，再逼自己吃東西，那你大概就能夠慢慢培養出對她們的同理心了。


最後，請不要跟我說，你沒有暈車的經驗，因為這樣真的很沒禮貌！